第22章 他哪里是魏启东的对手

车子拐进小区,远远就看到小花园里亮着昏黄的地灯,魏启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。等开门进来,在玄关换好鞋,情绪已经调整成往常波澜不惊的模式。

姜小溪坐在客厅里。和往常一样,穿着纯棉米色睡衣,刘海散乱地遮住眉眼,天然微翘的唇角就算是十足难过的时候,也看起来并没有很伤心。

“你怎么回事,一声不吭跑到哪里去了?”

魏启东边走边脱外套,领带、包,一股脑儿全扔到沙发上,带着些倦意坐在姜小溪对面,语气很平,目光坦**。

姜小溪咬着下唇,不自觉地,被对方先声夺人的气势压得瑟缩了一下。

他哪里是魏启东的对手,连对峙都毫无底气。

“我……今天去了你公司。”姜小溪努力提高音调,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质问。

他只是希望对方能认真回答。

“其实,昨天下班前,我也去了。”他手里拿着手机,食指一点点抠着手机壳外面的立体浮雕,那是一个卡通兔子,眼睛是红色的,水汪汪的,就像他现在的样子。

“去公司怎么不给我打电话?等了很久?”魏启东蹙眉,昨天下午也来了,他竟然不知道。昨天段亦奇也在,缠着他晚上要去UK玩,他没什么兴致,但也不好拂人面子。去了之后喝得有点多,便在他常包的客房里睡了一晚,直到今天上午才回公司。

姜小溪这么反常,应该是发现了什么。

但他无所谓,一点小事情,不至于大动干戈到需要解释。没有这个时间,也没有意义。

姜小溪没有接他的话,抬起湿漉漉的眼看他:“大鱼,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?”

魏启东沉吟不语。

“你说……不会和段亦奇复合。那他为什么参加你公司的半年会,还和你一起去打球?”

“你听谁说的?”听谁说的并不重要,知不知道也并不重要,但凭空给自己平静的生活添堵,这就很烦了。魏启东站起来,去餐桌旁倒了一杯水,然后注意到厨房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晚饭。

他中午忙,只简单吃了几口,又开了一下午会,刚刚还担着姜小溪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心,眼下饿着肚子又被平常温软柔和的人质问,就像是妻子在质疑丈夫出轨。

喝了一半的水杯啪一声放回桌上,在寂静空旷的房子似一道叱责, 带着不满的、烦躁的不耐。

因为一个水杯,姜小溪噤了声。

没有人再说话。

又过了好一会儿,魏启东走回沙发,在姜小溪身边坐下。

空气流动起来,气氛由压抑转向缓和。

“对不起,我刚才情绪不是太好。”魏启东先开口。他把姜小溪僵硬的肩膀转过来,面朝着自己,去揉他低垂的脑袋。

“昨天下午段亦奇过来,是谈工作上的事情,后来我们一起离开,也是去应酬。晚上我喝多了,回家太折腾,就干脆在会所睡了。”魏启东柔声说着,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蛊惑和安抚,“带他去半年会和打球,性质都一样,仅仅是应酬。不带你去,是因为不想把你推到明面上来,太多人盯着我,不安好心。”

过长的刘海有点遮眼睛,魏启东帮他拨了拨,顺势握着他下巴抬起头来。

姜小溪眼神可怜兮兮,又委屈又带着一点恼,看得人心软。

魏启东拇指摁上他唇角,刚才的那股暴躁已经消散。

“大鱼,只有情人才会被藏起来,被昭然示人的才是爱人。”姜小溪或许单纯好骗,但不傻,他希望得到魏启东的认可,渴望光明正大站在他旁边,不想再听到别人议论他的恋人和谁谁谁很般配。

爱情是自私的,姜小溪无法例外。

“所以,你要和他结婚吗?”之前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答案,姜小溪便又问了一句,比之前更尖锐。

他又想起之前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,你把我当什么?对方回答“我也爱你”。听起来貌似没有问题,却充满了语言漏洞——我也爱你,并不代表我把你当爱人。情人也爱,父母、朋友,甚至床伴也都可以爱。

姜小溪在等他的答案,魏启东终是叹了口气。

“小溪,你是成年人了,应该成熟一点。有些事情再当不得真,也必须要逢场作戏下去。段家和魏家合作密切,魏如风一直在追求段亦奇的姐姐段亦嘉。他们姐弟对我的态度很明确,如果我和段亦奇在一起,段亦嘉就和魏如风一拍两散。小溪,成年人的世界很残酷,时间也是分秒必争,我需要时间,你明白吗?”

说了这么多,姜小溪其实听不太懂,耳朵里只听见了“如果我和段亦奇在一起”这几个字,于是他又问了一句:“所以,你要和他在一起,要结婚吗?”

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,又重复道:“所以,要一直逢场作戏下去,直到结婚吗?”

魏启东面色冷下来。

他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只知道哭闹的孩子,在伸手向大人要一个买不到的糖果、祈求一个实现不了的愿望。

姜小溪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,将头一点点垂下去。

有些事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,那就干脆说清楚,拖泥带水不是魏启东的风格,他并不想以后每天回到家还不得放松,费心思去猜测家里人的委屈别扭。

“小溪,藏起来的不一定是情人,昭然示人的也未必是爱人。对我来说,你才是最重要的人。我知道你很委屈,但我需要时间让魏如风彻底出局,需要时间周旋于段亦奇或者其他既得利益者之间。在这段时间内,有很多事情我会身不由己。”

魏启东握住姜小溪搁在膝盖上有些发白的手,声音带着成年人和上位者特有的笃定和残忍:“将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,你会在各种场合,通过各种途径看到我和他的消息,我希望你理解,不要再像今天一样让我担心。”

怎么会不理解呢?就算不是段亦奇,也会是别的什么人。这就是魏启东的世界,他不是多鱼岛上只会陪着姜小溪一个人的姜大鱼,尽管他也会说“你才是最重要的人”。

这就够了吧。

不然还能怎样呢?

他那么累,每天斡旋在尔虞我诈中,没有一丝停顿和放松可言。看着这样的大鱼,姜小溪会心疼,宁愿自己辛苦一些,也不想看见他每天深夜回来之后疲惫的双眼。

姜小溪慢慢靠进他怀里,双手环绕上他的肩膀,用力抱紧。

他对爱情的三观和底线被魏启东逼得一退再退,最终败给一句“成年人应该成熟一点”。

他已经妥协,没什么力气和精神地喃喃说着最后几句话。

“这段时间……是多久?”

魏启东吐出一口气:“大概半年。”又说,“这半年,只好委屈你了。”

“这半年,你都要和段亦奇在一起,”姜小溪自虐般重复了一遍,又问,“你们会接吻吗?会……上床吗?”

魏启东没说话,眼中晦涩不明。

过了许久,他抱紧姜小溪,贴在对方耳边,告诉他也是告诉自己:

“不管发生什么事,我爱的人是你。”

姜小溪忍了很长时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,砸到魏启东肩上,浸入白色衬衣,很快消失不见,只留下一块块暗沉的斑驳。

摔碎了的心,原来还可以摔得更碎。

姜小溪心甘情愿做了被藏起来的那个人。

后来也确实和魏启东说的一样,他从各种途径看到过那两个执手而笑、亲密恩爱的两人:电视里他们一起出席活动,新闻里他们执手剪彩,朋友圈里他们酒会相拥,高调坦**地诉说着浓情蜜意。

而那个真正的爱人——魏启东口里无论发生什么始终最爱的人——则日复一日住在一所空旷的房子里,白天做着所有流程都提前安排好的工作,晚上回家做好饭,等着大部分时间不会回来的人,然后在晚上10点准时回客房睡觉。

姜小溪有时也会闹得凶。

有一次看到魏启东发了一条两人出席活动的朋友圈,积攒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被压垮,他无法发泄——无论怎么做都怕给魏启东惹麻烦,于是在失控的情绪下,剪烂了主卧里那人的枕头。

十足的孩子气行为。

等他醒过酒来——他其实只喝了两杯啤酒,就醉得胡闹了——在魏启东明显带着心疼和纵容的目光中,大哭一场,把眼泪和鼻涕蹭得床单上到处都是。魏启东抱着他,安抚了好久,他还是哭得打嗝。

“你为什么要发朋友圈?网络你管不了,新闻你管不了,你自己的手机也管不了吗?”他借着酒劲,大声质问,十足是个耍赖的孩子。

“对不起,”看他这个样子,魏启东无奈又心疼,“是段亦奇拿我手机发的,他知道你还在我身边,所以故意气你的。我们就当看不见好不好,不搭理他好不好?”

“好,好,我可以当看不见,也可以不搭理。”姜小溪眼泪不停流,双手抓住魏启东皱皱巴巴的衬衣领口,胡乱地说,“你们一起出差了,你们还一起去度假了,那你能不能管好自己下半身,能不能不接吻,不上床?”

魏启东又沉默下来。

“一说到这个话题你就沉默,就不说话。”姜小溪崩溃地喊,“还有多久啊?大鱼,大鱼……我坚持不下去了。”

逢场作戏做得足才能取信于人,这个话题无论再怎么避而不谈,也无法自欺欺人。

魏启东的沉默像一把钝刀,将姜小溪的肉一片片往下割。

“你不是我的大鱼,你不是!大鱼才不会这么对我!”姜小溪受不了,推开魏启东就往外跑,又被一把揽住,拖回来。

“胡说什么?!”魏启东低叱一声,“你能不能别闹了!”

然后又软下声调,哄劝着被吼得有些怔愣的人:“小溪,再忍忍,我也很难,求你再忍忍,很快就结束了,好不好?”

姜小溪在无望的等待中磋磨,度日如年,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魏启东又来施舍一点点好,又能让他义无反顾爱下去。

那个时候他还很傻,其实他一直都很傻,以为一味的退让和付出终能换来回报,不知道爱情不能做等量交换,人心也最是易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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